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与你有关的诗 作者:畸人 文案 后来,我坐在大厅的茶几旁,教六岁大的侄女做数学题,侄女一边念着题目一边数着手指:小芳六岁的时候遇到了十六岁的小明,那么小芳十八岁的时候遇到的小明几岁呢? 她掰扯着指头,发现不够用,我立刻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当然是十八岁啊! 小侄女瞪着葡萄大的眼睛,有些茫然。 厨房里的动静没了,他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系着围裙,靠在门框边,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意,小侄女回头向他确定答案,他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我曾经问他为什么他穿越后遇到的是我,他答:可能是因为你,我才会穿越。 一本旧诗集,一场关于时光的情缘。 初见惊喜,再见欣喜。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花季雨季 因缘邂逅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城、我 ┃ 配角:小A,小K ┃ 其它:诗集、绘画、穿越、校园 ==================   ☆、第 1章 来临   我不怎么喜欢冬天,准确来说,我不怎么喜欢没有雪的冬天,没有雪的冬天只有尖锐的冷,还有茫茫的苍凉。这样的萧索,要是有一场大雪来覆盖就好了。   可是南方的冬天,没有雪,但是,有连绵的细雨,如冰棱般的细雨,打在脸上,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此时的天空是灰蒙蒙的,不断有风带着雨穿过,路上的行人极少,我穿着厚底的皮鞋踩在水滩里,溅起水花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十分清楚。   学校里的老图书馆有五十多年历史了,没有装空调,在冬天那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所以这个时候,我就能一个人享受一间大的读书室,任意享用书架上任何一本书。因为这个,我对于冬天的讨厌,少了那么一点点。   我看书很快,从小养成的习惯,家里的书很少,大多时候我要跑几公里的路,去表姐家借书,所以,为表礼貌,我只能在短时间内看完还回去。久而久之,养成了快速阅读的习惯。不到三个小时,我的眼前就堆了三四本看完的书。等我起身去找书时,双腿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样,发麻松软。   站起来好好活动了一下腿脚,我朝着诗歌类的书柜走去,好久没读诗了,不知道书架上是否有我未读过的诗集。   找了许久,没有碰到心仪的书,我只能踮起脚在顶层寻找,今天穿的是硬质的皮鞋,我踏着小碎步,穿梭在书架旁,硬硬的鞋底与瓷砖碰撞发出“哒哒”的清脆的声音,反正读书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制造声音的时候,我是肆无忌惮的。   我的手也随着我的脚步掠过一本又一本书,终于,我在《顾城的诗》这本书的旁边停下了脚步,顾城的诗集,我大概有些印象,应该是小时候看过吧,刚要把它从书架上拿下来,我的手指却触碰到了一个柔软湿润的物体,带着空气中丝丝的寒冷,我抬头一看,那是一只修长的手指,白皙,指节分明,我猛得一激灵,收回了手,却在那一刹那,眼前一黑,几秒的时间内,我的脑海中出现了极其诡异的画面,一位面容清秀,;脸色苍白的少年坐在天台的防护墙上,回头望着我,风吹起他白色的衬衫,我看到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爬满了泪水,他那样无助的哭着,那样好看的脸上盛满了痛苦与绝望,他身后的残阳如血,血色吞噬着灰茫茫的天空,最后,他跳了下去,像一片萧瑟的枯叶一般坠落,然后,他身下一地的鲜红就这样暴露在我的眼前,天空呈现出完整恐怖的猩红。   不过须臾间,脑海中的画面消失了,我呆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发8现旁边有个白色的身影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定了定神,抬头望去:这是一张极其年轻青涩苍白的脸庞,我再次愣住,头皮有些发麻,不是因为这张脸有多么让人怦然心动,而是这眉眼奇迹般的与刚刚脑海中的那个少年的脸完全重合,除了此时他淡漠的表情,一切,都一模一样。   他轻皱眉头,微微低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开,而我想支木头桩子一样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线当中,回过神来,我才发现,那本《顾城的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我拿在手上。   回到寝室,我坐在书桌前。目光呆滞的望着眼前的这本破旧的诗集,翻开扉页,是泛黄的粗粒的纸张,没有任何的标注,纸页十分干净。合上书,我闭上眼,脑海中的那个的画面依旧在盘旋,这件事极其诡异,诡异到让我严重怀疑这一切是否是我的幻觉,但作为一个天生的脸盲患者,在几天之后,我竟然还能清楚的记起那张绝望苍白的脸庞。以及那寒冷如冰棱的手指。   这一切,都想不通。   我有个习惯,   想不通的事,我会,索性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  请打开窗子/我就会来临 你的黑头发在飘/后面是晴空 ---顾城《来临》 全篇和着五月天的《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或者华晨宇的《寻》食用更佳哦! 每天一更,主要部分已写完,请放心食用。   ☆、第 2 章 远和近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有碰过那本书,直到一个阴郁的下着雨的傍晚,我坐在窗前,望着楼下各色的雨伞迅速的移动,大大的雨滴打在伞面上,惊落了一地的星星,我百无聊赖的从书架上拿下那本《顾城的诗》,直接跳过扉页翻到书的最后,这本书是05年出版的,怪不得看上去历史感如此厚重,我对于顾城的了解并不深,原想再翻到前面看看关于他的简介,但这本书却不安套路出牌,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见有关顾城生平的一丁点东西。   并不是很厚的一本书,翻开的时候还有细细的灰尘飞起,应该是许久没人读过了吧。   仔细看,还有几处的地方缺页了,断页处还泛黄变色,但书的整体保存的比较好,没有一丁点折痕。   看来,这书以前的主人还是位爱书人士。   从第一页开始,我渐渐认真的读起来,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我才把这本薄薄的诗集看完。   不知为何,在看完最后一首诗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少年忧伤的脸庞。   我郁闷的用手捂住脸,这段时间,我怕是中毒了吧。   可是,我再次遇见了他。   那是一个难得的阳光热烈的下午,我与室友一起去上体育课,体育场里宿舍十分的远,所以,我们只能用跑的方式去赶课,我匆匆的从一群又一群人的身旁跑过。   突然手背传来一阵钝痛,我的手不小心与另一个人的手碰撞了一下,“嘶…..”我有些吃痛,又是在那霎那间,脑海里涌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一张狰狞恐怖的女人的脸,朝着一个满脸慌乱无助的小男孩狂吼,男孩用牙齿紧紧咬住下嘴唇,蜷缩着身体任由那女人谩骂,那女人的长发粘在满是油光的脸上,脸色是灰白的,像死者在死前流露出的疯狂的表情。   我从未见过如此真实凌乱惊惧的画面。   “你….你没事吧?”室友拿起我的手查看伤势。   “没事。”我望着那远去的白色身影,忘记了奔跑,我几乎敢肯定,我再一次遇见了他。   因为,刚刚在脑海中浮现的稚嫩的脸庞与他的眉眼是如此的相似,连悲伤的表情也是如出一辙。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第二次的经历很有说服力的证明了,我第一次猜想它是幻觉的结论是错误的,但是,我找不出其他理由说服我它存在的合理性,科学性。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作为一个无神论唯物主义者,我第一次开始对我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小A,你觉得我最近正常不?”我转身一本正经的问室友。   “噗呲”小A笑出了声,“你觉得你什么时候正常过?你是不是看书魔障了,终于想当回正常人啦?”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唉!说到这个,我就不得不说说你了。你说你一个后,能不能生活得现代一点,改改你那老气的生活方式,不追剧,不用微博,不玩游戏的人还算是新新人类吗?不要天天抱着书看啦!”小A一脸嫌弃的曲手抱在胸前,一副要数落我的模样。   我连忙举手投降,我妈在家里关于我的生活习惯已经唠叨我够多了,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拿起那本缺页的诗集,随意的翻看。   诗集很快被翻完,但我每次都要花很长的时间去品味和思考,顾城的诗,有欢乐也有哀愁,但我觉得,是欢乐多于哀愁的,但就是这样拥有孩子乐园的诗人,却用自尽的方式来告别他曾经热爱的世界。   也许,快乐的代价多于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我时很远/看云时很近 --顾城《远和近》   ☆、第 3 章一代人   虽然发生了一两件诡异的事情,还跟同一个人有关,但我还是坚信着这一切是某种巧合,但日子还得照常过的,只要不再出现那个神秘的少年。   可是吧,我这个人,是从小就备受墨菲定理青睐的孩子,小时候,不管我怎么闹腾家里人给我买糖葫芦,家里人偏不给我买,而在我对糖葫芦彻底失去兴趣时,我爸又会突然心情好给我买几串。考试的时候,万分紧张,做每一道题都是小心翼翼的,结果反而错更多,而如果我放开手来随便做做,却能够着个满分。   所以,当我万分忧惧那个人出现时,他便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依旧是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笔直的腿修长,他站在教学楼的栏杆边,秋风吹起他乌黑的刘海,他双手揣在裤兜里,低头俯视着我,表情淡漠,像看一只蚂蚁。   我手拿着他刚刚扔下来的纸飞机,呆愣的仰望着他,他刚刚扔下来的纸飞机,砸在了我的头上。   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打开这张折叠齐整的纸,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铅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是……顾城的《一代人》   仔细一看,是第一页,而那本诗集的第一页正好是缺失的。   那么……我猛得一抬头,阳台上的人已消失不见,留下翻涌的冷风、不断飘落的金黄色的银杏叶,以及,在风中凌乱的我。   回到寝室,我马上从书架上翻出那本诗集,将手中的纸铺开,将它嵌进书里,大小刚刚好,但与书页格格不入的是,它整体看上去是新的纸张,纸面洁白光滑,与剩下的纸页相比,它看起来更像是刚印出来没多久的。   像一枚刚被摘下的新叶,还透着沁人心脾的墨香。   所以,我开始怀疑它是否是这本书的组成部分,我有点疑惑,比对了一下书页的撕裂口,口径完全重合,但按纸张的颜色来看,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不管怎么看,这纸张都像是刚从书上撕下来的。   可是,这本书是在05年出版的,就算保存的十分完好,也不可能没有时光的痕迹,除非…..纸张它自己穿越了。   啊啊啊!我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连穿越这种反科学的理由我都能想到,果然,我最近是不太正常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确信,这世上是有反科学存在的。   又是一个下午,我拿起诗集继续研究,当我翻开第一页时,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在《一代人》诗句的旁边,那大块空白的纸面上,开始出现一幅素描小像,打型—排线—上阴影,像播放视频一样,几分钟的时间,一幅肖像画在我面前无声的完成了,我惊得一屁股落在了地上,脑海中被这幅肖像画充斥着。   豆大粒的汗珠从前额滑下,落到白色的瓷砖上,我坐在地上望着书桌上暖黄色的台灯好一会儿,才无力的从地上爬起,我依旧不死心的朝那纸张看了一眼,怎么会呢?怎么会是我?   纸上的女孩,有着和我一样的短发,一样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眯起来的,嘴巴两侧的虎牙会彻底的露出来。   我是遇到鬼了吗?   想到这个,我的身后冒起一股凉意,我呆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久,盯着眼前的画像,我咬着手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我开始了头脑风暴,假设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那么,这张纸背后是存在另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人在画画,并且是认识我的人,那会是谁呢?   我抱着膝坐在凳子上思考。既然,在那个空间里,他能将这幅画画在纸上,在我面前显现出来,那么,我就可以通过这张纸来向他传递信息,或许,前面发生的一系列诡异的事,与这纸面背后的人有关。   我拿起书旁的钢笔,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上面写下了我的疑问:   你是谁?   由于还是有点害怕,我连拿着笔的手有些发抖。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相当难看。   而在我准备写下一句话时,手下的纸张却在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我的眼前。   钢笔“啪嗒”一声在我手中滑落。   连连的惊悚暴击啊!   这一连还几分钟都是大脑停机状态,不能啊,我这二十年的人生里,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啊,除了小时候掏鸟窝,抓住了一只小麻雀,但小麻雀的死和我没有直接关系啊,是我家肥猫干的啊,要复仇不该是我啊。   我陷入极度的崩溃中,我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熟悉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拨通。   “喂”是妈妈熟悉的声音。   “哇…….”我憋不住了,放声哭起来。   “怎么了?”再次听到老妈的声音,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下。   “妈…..妈…..”我哭完便开始支吾,这样一件离奇的事,跟她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吧,最多会觉得我最近又不正常了。所以,在我沉静下来思忖了几秒后,我果断放弃了向她诉说这件事。   “没有……就是…..就是想您了。”我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   我妈“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妈还是不习惯听肉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一代人》   ☆、第 4 章我唱自己的歌   冷静下来,我不得不开始将所有奇怪的事串联起来思考。   思考完的结果是:这所有的一切发展的源始是那个少年的出现,连这纸张也是他扔下来的,那么,只要找他问清楚,或许就能解开这所有的疑问。   可是…….   墨菲定理又开始光顾我了。   冬天过去了,天气慢慢回暖,阳光逐渐有了温度,读书室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他还是没有出现。   那本诗集还好好的躺在我的书架上,安安静静的等待着继续变旧发黄。   似乎,以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确实,关于那一切,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连脑中的情景,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春天快过去了,阳光开始变得热辣起来,我穿上了短袖,手臂被太阳晒得发黑,我还是经常会去读书室,甚至在路上我也偶尔会寻找那白色的身影。   可是春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出现。   过了许久,久到我认为他不会再出现,前事不过是一场诡异的虚幻的时候。   他出现了。   但出现的时机,是十分不恰当的,而在这不恰当的时机里,我做了一件让我后悔终身的事。   那是一个阳光热烈的下午,在校演讲厅里,我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演讲,台下坐着的是各院的校友和评委老师。   我手拿着话筒,手心紧张的出汗,双腿有些发软。   是的,我是一个胆小的人,甚至有点社交恐惧症,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我的心里是发憷的,一双眼睛,两双眼睛,三双眼睛……无数双眼睛盯着我,我全身的毛孔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但作为一名法学生,当众说话是必须的素质,我必须克服这恐惧。   我闭起眼睛,深吸了口气。   好吧!   我更紧张了。   “大….大….大家好,我是……”我能清楚的听到自己断断续续的颤音,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我有点站不稳了。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晃入我的眼中。   然后,我开始聚焦。   乌黑的额发,清亮的眼睛,苍白的脸庞,白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双手放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直的望着我。   我忘记了说话,整个大脑比头顶的灯还要苍白。   就这么定格了几秒,他笔直的身影开始有了松动,他拔腿就要走。   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不能这样让他跑了,他这次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于是,我喊出了让我后悔终身的那两个字。   “站住!”喊出之后,我自己都怔住了,耳旁还有一阵阵回音提醒着我喊出的这两个字的分贝有多高,原本喧闹的场子瞬间安静下来了,大家目瞪口呆的望着我,然后,全场的观众循着我的目光往后望去。   他明显也被吓住了,迈出的步伐微微一滞,但几秒的停顿后,他的身影还是消失在演讲厅里。   他这么一跑,我就急了,脑子就不好使了。   我扔下话筒,顺着他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   留下一室在话筒轰鸣声中凌乱的观众。   我跑出演讲厅,没有发现他,往大路上跑了好一会儿,我才看见坐在石阶上的他。   我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拖着沉重的步伐,心里碎碎念,不管了,今天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我一定要向他问清楚。   “喂!”我平复了一下因狂跑而躁动的心跳。   他转身望向我,疏朗俊逸的脸上有些泛红,看来他刚刚跑得也有些厉害。   难道他知道我要追他?   “嗯?”他起身认真的看着我。   “那个…..”他走向我,我心里突然一慌,忘记了我追出来的目的。   我微微稳住心神,终于问出了这段时间的疑问。   “那天,你的拿着纸是从哪里来的?”   他有些疑惑,“纸?”   “就是,就是那个纸飞机。”我解释道。   他低头微微思忖,“不知道。”   “嗯?它不是你的吗?你为什么会不知道?”我的声音有些急促,还带着点烦躁。   “只是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我忘记了从哪里撕下来了。”他停声望着我,眼神澄澈无辜,声音低沉清晰。   “那你打开过它吗?那张纸。”我还不死心的问。   “没有。”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清亮的双眸没有丝毫掩饰之色。   我有点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疑点。“那刚才你为什么跑?”我微微眯起眼用一种怀疑的目光望着他。   他低下头逃避我的目光。   “那时,你突然喊站住,所以我…….而且,很多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渐渐没有了逼问他的底气,刚刚那个场景,换作是我,我也会不知所措的狂跑,那种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的感觉,想想就腿软。   我的沉默让场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那么….”他首先打破了沉静,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朝我说:“我先走了。”   我像是被棉花塞住了喉咙,突然说不出话来,望着他大步流星的离开,我不禁思考。   这个点,他是赶着回家吃饭吗?   回到寝室,刚打开门,小A就掐着我的脖子,兴奋的大叫:“啊啊啊啊!你火了,站住姐!”   “啥?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尖叫吓到,我有些岔气。   “你是不知道,你演讲厅里一声吼,然后一阵跑,让多少人记住了你啊,人送外号站住姐”小A的唾沫星子喷到我的脸上。   我头皮一阵发麻,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头栽在床上。耳旁还不断能听到小A的调笑声。   冲动是魔鬼啊!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改掉这臭毛病。这下好了,成了全校的笑柄,本不是张扬的性格,以后该怎么活下去?   “哎哎哎,你别睡啊,说说你出去追的那个人。”我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耳朵。   寻求真理的路上往往是布满荆棘的,而我这次牺牲得有些壮烈。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唱自己的歌 ---顾城《我唱自己的歌》   ☆、第 5 章生命的愿望   时光很快从随处的缝隙中滑过,我许久没再遇见他,周末无聊,我整理好书包准备去图书馆,“你去老图书馆吗?”小A凑了过来。“嗯。”我将书包的拉链拉上。   “等我,和你一起。”   以往我都是一个人去图书馆的,突然带上一个人,有点不自在。   “话说,你为什么只去老图书馆啊,那里的书不是有些旧了吗?”小A将额前的碎发绾至耳后,转头朝我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我有恋旧情节吧。”其实我也想不通为什么选择较为破旧的老图书馆,但总觉得它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像是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一样。   “哎,你知道吗?那个老图书馆死过人。”小A突然放低了声音。   “我听一个学姐说,那老图书馆的上面有人跳过楼。”   “什么时候?”   “十多年前吧,一个高中生好像,那时我们学校不是有个附属高中嘛,就在图书馆的顶楼跳的,当场就死了。”小A一脸的惋惜,“要不学校后来为什么会在顶楼修防护栏,还有在底下筑浅湖啊,就是防止再有人跳啊。”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记起了那个悲伤的场景,那个如枯叶般坠落的少年,会是他吗?   可是,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怎么会是他呢?   那不过是个幻觉不是吗?为什么我的心会如此惴惴不安呢?   “那,当时这件事还有记录吗?”我的心一下子被提了上来,虽然我不相信这件事会与那个白衣少年有联系,但我还是想去求证,我也不知道我要求证什么,似乎是被前面发生的事情折磨得神经紊乱了,在出现一个个未解之谜后,我渴望一个答案。   “唔…应该在报刊室有存档吧,怎么了?你不是对于这种事不太感兴趣吗?”小A有些吃惊的望着我。而我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废了好一番功夫我才找到多年的报刊,因为年代太多久远,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我把它们挖了出来,一张一张的寻找,终于在一张小报上看到了我要的信息,这则信息篇幅很小,被排在一个小角落里,如果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一百多字的文章只报道了这场自杀的时间地点等相关信息,连一张照片也没有,自杀者的信息也只出现了“顾某”“高中生”一些模糊的信息,校方似乎想极力掩盖这件事的发生,毕竟,这对学校的负面影响是比较大的。   我继续翻看了其他的报纸,没有再发现有关这次自杀的任何信息,我又开始陷入迷惘,这疑问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到现在,我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答案。   我知道每天揪心于这些毫无逻辑的疑问是无意义的,又不是考试,想不出答案就索性不想,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过好自己的日子更重要。   他再次出现,是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法学院的院子里的夏花开得十分绚烂,我坐在教室的后头,身后是巨大的玻璃窗,细嗅着淡淡的花香,身后有清凉的空调风,我趴在桌子上,睡得甚是舒服。   不知睡了多久,我隐约感到耳边有轻轻的风拂过,我微微转了转一边发麻的脸,微睁的眼刚好望见一团白色,我最近对白色相当的敏感,所以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于是,我见到了他,窗外的白色光线打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我能清晰的看到他长长乌黑的睫毛反着亮光,他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他专注的望着手上泛黄的书页,表情没有了以往的淡漠,多了些温和的暖色,周身散发着一种岁月静好的气息。   我突然想起了顾城的那首诗“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当我沉浸在这诗意的画面的时候,眼前静止的人突然动了起来。   他转身正对着我,很认真的打量着我的脸,目光所到之处,如一道火焰,在我的脸上染上一道道浅浅的红色。最后,他将视线停在我的眼上。   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回书上。在我不明所以的表情下,幽幽的说:“把你口水擦一下。”   我整张脸连着眼眶,都红了。   “咳咳咳。”我尴尬的擦了擦嘴角。   “内什么……你怎么在这里?”我努力转移话题。   “不知道。”他将书合起,放到我身旁。   我最讨厌这三个字了。这段时间的疑问,没有一个能在他身上找到答案,而作为这一切发生的源头,他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一样。   真是让人火大又无可奈何。   “不过……每次过来,都能遇到你。”他微微挑眉,向我投来探寻的目光。   我一阵委屈,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碰到我啊,你一副要审问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委屈之后,我才从刚刚的话中找到重点。   “过来?为什么是过来?你从哪里来?”问出这个问题后,我莫名的紧张。   “我啊…”他拉长了尾音,沙哑的如大提琴般韵味绵长。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故作神秘。   我失望的垂眸,这人说话真是让人讨厌。   余光瞥到桌上的诗集,我突然炸了起来。   “这这…这个…”我指着书对着他语无伦次。   “这书是你的吗?”终于问出来了,我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拿起那本书,仔细的翻看,修长的手指盖过整个书面。   “不是我的,前面没有名字。”果然,翻开的扉页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痕迹。   “而且,我的这本书是新的。”他突然停顿,然后,又快速的翻看了一下这本书,最终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嗯?你是说,你的书没有那么旧吗?”我抬头问他。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许久,才吐出那两个字:“是的。”   “好吧。”我将书合上,难道那如此契合的书与页只是巧合吗?   “那…你的那张纸,就是你的那个纸飞机,你打开过它吗?”   “嗯?”他神色茫然。   “没有,怎么了?”他疑惑的望着我,眉头轻皱像洁白的书面上一道浅淡的褶皱。   “那你揣着它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我朝他微微靠近,期待着他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垂眸望着桌子上的诗集,我看到他的喉结轻动,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没有。”他抬起头,目光有些飘忽,但最后还是笔直的望向我。那句“没有”还飘在空中。   难道这一切与他无关,那纸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陷入了沉思,丝毫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已经消失。      ☆、第 6 章乌云背后的你   不记得是第几次遇到他,又是一个雨雾濛濛的上午,我记得是刚好中午十二点,我站在图书馆的门口,无奈的望着面前打着伞人来人往的情景。   唉!那伞真好看!   唉!这雨真大!   唉!我怎么没带伞!   唉!我都等了半个小时了,雨为什么还不停?   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我只好下定决心,把包往怀里一揣,鼓起勇气,刚要冲出去,后衣领子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   头顶多了一把黑色的大伞。伞架也是黑色的,很沉稳的质感,让人莫名的安心。   身旁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我看见了他随风飘动的衣角,雨滴吹进来,落在我的脚踝上,冰冰凉凉的。   “走吧。”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有着与雨滴一样的清冷的感觉,与这青色的烟雨十分相配。   我没有抬头看他,因为这样就来不及跟上他的脚步。   从图书室到寝室,一路无话。   把我送到寝室后,他便转身离开,宽阔的左肩,有雨水滴落。整只衣袖都呈现出被雨打湿的深色。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寝室在哪。   再一次遇见,是一个阴天的下午,微暗的天色,将身边的景色镀上了一层厚重的神秘的颜色。   我站在法学院的阳台上背稿,虽然上次在演讲厅狠狠的栽了个跟头,还在全校出名。   但如果因为一次的失败就萎靡不振退缩了,那肯定是我了。   没错,经过那次全校性的出糗后,我决定此生不在踏入演讲厅。   奈何,由于我不怎么参加课外活动,我的素质拓展分没有拿够,我只能靠着参加比赛来凑数,不然,我可能又要再一次因为素拓分挂了而扬名了。而现在刚好是期末,仅有的几场比赛全是演讲。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虽然强迫自己记词,但我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在演讲厅的场景,甚至是那在雨中消失的白色背影都会时不时的冲进脑海里。   我只好闭上眼,让自己沉静下来。   而当我睁开眼,他缠绕在脑中的人却突然笔直的站在我的面前。   他从我手中扯过演讲稿,我呆望着他。   “字不错。”我看到他低垂的眉眼、被风吹开的刘海光洁的额头。   我刚要配合的表示一点被夸奖的羞涩,头顶又传来一句,:“比人好看。”   我就有一种想踩他脚的冲动。   我夺过他手中的稿子,连白眼都不想翻,自顾自的背起稿来。   “什么时候比赛?”他趴在栏杆上,转头用懒懒的声线问我。   我有点不愿意跟他说话。   “好好背,我有可能会来。”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我拿着稿子的手猛得一抖。   于是,我开始了通宵背稿。   演讲那天,我特意的打扮了一下,还抹了口红,然而,在快要出门时,我突然发现,我还没有将比赛日期告诉他。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躺倒在床上。   或许…他只是随便说说吧,就算知道了日子,他也不一定会来,我在激动个什么劲啊!   可是,来到现场,我还是忍不住打量着周围,希望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但直到我开始演讲,期望的事并没有发生。   我紧攥着手心,望着台下各色的脸,脑海突然又开始出现空白,是什么呢?下一段是什么呢?为什么我又不记得了,明明背了那么久。   我狠狠的闭上眼,想把快要流出的泪水憋回去,等我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我终于看到他出现在门口,我抬头望着他,慌乱突然好像在那一刻停住了,他给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全身的紧张好像慢慢卸下来了,我的听众,似乎,只有一个人了。   我像做梦一样完成了演讲,连下台的时候我的脚步都是飘忽的。   第一次完整的演讲,就这么完成了。      ☆、第 7 章我的世界   走出演讲厅,头顶是大大的太阳,不知不觉,夏天已经到了。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踩着满地的阳光,朝我走来,金色的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泛着温暖的光。   他望着我,眼睛里有太阳。   他在我面前停下,我刚要抬起头。他的手就落在我的头顶,微微用力揉了揉。   “讲得不错。”我的头微微往里一缩,我慢慢抬起头,额前的刘海被他弄乱,松松散散的披在我的脸上。   我咧开嘴角,冲他灿烂一笑。   “我也觉得不错。”有点嘚瑟。   放在头顶的手微微一重,他轻轻的收回了手。   从那天开始,他的手开始有了温度。   他总是神出鬼没,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傍晚,有时是晴天,有时是雨天,记得一个飘着毛毛雨的雨天,我走出教学楼,朝上仰着我的大脸,几丝细雨打在脸上,像是被冰冷的银针轻微的扎了一下,麻麻的,“嗯…不是很大。”我放心的朝前走,身后却传来细小的笑声。   转头便看到浅笑的他,“这种事,不是用手去感受吗?”他露出了嘲笑用的洁白的牙齿,眼睛像是被雨滴浸染,闪着碎光,原来明眸皓齿是形容某个人的啊。   “我习惯用脸去感受,不行么?”我利落的转头,大步往前走。   我没想过,在我做见不得人的事情的时候,也能遇到他。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嗯…凌晨,我鬼鬼祟祟的走到学校唯一一幢白色的教学楼旁,刚要拿出我的工具,肩膀突然一重,我猛得一跳,吓得不敢呼吸,双腿还有些颤抖,完了完了,被抓包了。   “你要干什么?”我脑子有些当机,用了几秒冷静,突然发现,这声线怎么那么熟悉,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他,“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我将身体往墙上一靠,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所以,你在干嘛?”他低头望向我手中的喷漆。   “画画。”我冲他神秘一笑。   拿着一瓶红色的喷漆,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开始了我的创作。   “为什么,你要这个时候画?”   “废话,当然是没人看到啊。”耳旁的耳麦里不断传出激荡热烈的音乐,我开始有点嗨了。   他没再做声,静静的看着我画完   “这是…约翰·列侬?”他斜靠在柏树上,认真的打量着我的画,此时光线慢慢多了起来,我可以看到他模糊的脸庞。   “是的,像吧!”我摇了摇手中的喷漆罐。   他不置可否。   我刚要开始嘚瑟,身后就传来响声,我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那响声越来越靠近,我只好一把抓住他的手狂跑。   跑了许久,见没人追来,我们才停下步伐。   “你没事在那画画干嘛?”他有些喘,但还是把话说完整了。   “刺激啊。”我歪着头望着他。   他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我。   确实,我全身上下,从里到外,都不像是寻求刺激的叛逆者。   可是,那不过是伪装,越是沉默懦弱,其实内心越是疯狂。   “还有,那墙太丑了,必须美化一下。”我把手中的喷漆罐往身上擦了擦,用衣角包着它,然后将它扔进垃圾桶,这样,它身上就没有我任何的痕迹了。   他无言的望着我这一系列熟稔的动作,脸上还带着点讶然。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跑到月湖了,我带着他坐在胡心桥上,此时周围的景色都是暗淡的,天空开始泛白,微光从远处透过来,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   “你喜欢摇滚?”他突然冒出一句话。   “是啊。”我转头望着他,“因为听摇滚的时候,一个人也可以很热闹不是吗?”我望着那一道道白光,不知道身旁的他是什么表情。   远处的白光渐渐有了颜色,太阳慢慢出来了,凉凉的阳光打在脸上,没有任何的感觉,原来,真正有温度的不是颜色,苍白有时侯也是温暖的?   不知不觉到了期末,我坐在教室里,课桌上堆满了资料书和打印好的司考题,最近背书背得十分郁闷,睁眼闭眼都是知识点,今天早上还被物权行为理论吓醒了。唉,真是不争气。临近饭点,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我望着外面朦朦胧胧的暖黄色的路灯,想起已经许久没有去过那个粉店了,开学前就听说那家粉店是几十年的老店了,只是离教学区和宿舍太远,我只去过一次,那里的酸辣粉量足味重,虽然每次我都被辣得掉眼泪,但吃得真是爽啊。   来到老地方粉店门口时,天上开始飘着毛毛细雨,里面的人不多,我走到前台,前台有一张和我差不多高的木台,看样子是放了一些时日了,桌角有些地方已经腐朽,老板是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面相慈祥,虽然已经有些驼背了,但他原就高大魁梧,往木台上一站,我还得仰头跟他说话,“老板,我要一碗酸辣粉。”   老板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下粉。我刚要去座位上坐下,身后便被一条阴影笼罩,“老板。”熟悉的声音,明朗清晰,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我转头,他也望着我,头发上沾染着些许的水珠。   老板转过身来,眯了眯眼,朝他回了个温和的笑容,“你来了,老样子”我诧异得望着刚刚开口的老板,印象中,这老板一直是板着脸的,为什么对他那么热情。   “嗯,老样子。”他说完便朝饭桌走去,我一路小跑跟过去。   “喂!你以前来过这”我边拿下肩上的书包边问他。   “嗯。”他拿起身旁罐子里的筷子,在我两面前摆好。   “那老板跟你很熟嘛。”他的反应有点冷淡,为了缓和气氛,我只好没话找话。   “嗯,认识…挺久了。”他从身后的饭桌上拿了两个水杯,又朝四周寻找着什么。   “你在找什么?”我接过他给的水杯,问他。   “装凉白开的水壶。”   “你想喝水吗?那边有饮水机。”   “饮水机”他脸上有过一闪而过的诧异,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拿着手中的杯子,朝着我指着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脚步有些飘忽。   老板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上来,我闻着这辣味就有流眼泪的冲动。   他将手中的凉白开放我面前就上筷低头闷吃,我从书包里拿出刚拆的抽纸,随即确认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是否足量,确认完毕后,开吃。   吃完的结果是我两唇色都变了,变得十分艳丽。   我拿起身旁的纸巾,擦了擦我满脸滚烫的泪水,他坐在对面,看着我红肿的眼睛有些无措。   “你…”显然,他有些误会了,我眼眶里还有没有收住的泪水,我现在在他眼里,没有楚楚也有可怜了吧。   “没事,就是辣得有些猛了,我不怎么吃辣。”我发现我的声音还带着点哽咽,活像是刚被人欺负完。   他低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双肩有些细微的抖动。我十分不解,这是什么反应,仔细一看,才发现这货在偷笑,这倒好,原本只有嘴红的脸,现在除了牙齿都红了。   回去的路上,我赌气不跟他说话,他也隐约感到我有些生气了,快到宿舍时,他戳了戳我的手臂,我转头望向他,“喏!”他在我面前的手摊开,手心里是一支棒棒糖。   “这…是双味?”我望着这熟悉的包装,有些激动。   “嗯。”我记得我以前跟他提过,很怀念小时候的零食。   “你是怎么搞到的?”我拿着手中的棒棒糖,心中充满欣喜。   “就…就不小心看到了。”他眼神有些躲闪。   双味十年前就停产了,没想到他还能弄到,我将它紧紧的握在手中,有些舍不得吃。   “舍不得吃?”他低头问道。   “嗯,吃完就没有了。”这双味,是我整个童年的味道。   “如果我说,我还能弄到呢?”他停住脚步,低头看着我。   “真的?”我一脸雀跃。   “嗯!这样吧,我把它放到学校后院的老榕树的树洞里面,你想吃的时候就去掏。”他低着头,地面上的水光映在他纯粹的眸子里,星星点点。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拿给我呢?”我将手中的棒棒糖握得更紧了。   他微微叹气,将目光放在远处的宿舍楼。   “回去吧。”他的声线低沉,那若有若无的尾音像是很多要说未说的话语。   次日,我在榕树的树洞里掏出了许多十年前才能吃到的零食,我将它们收进我放日记本的小木盒里,还是舍不得吃,因为,是他送的。      ☆、第 8 章有他在的日子   他不是时常出现,出现时总是一人,和我一样,我有时候问他,为什么你总是一个人,没有朋友吗?他摇头,他反问,你不是也没有?我潇洒的笑了笑说:“是呀!我没有,但我不一样,我现在还不需要。”他淡然一笑,“有个人曾经跟我说,就算什么也没有,也有活得漂亮的资本。”   “顾影自怜无人怜,与影共舞才是境界。”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说完不禁在心中给自己鼓掌。   他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我总觉得他实际上是望着我,但又不是真的望着我。   再一次相遇,是23天后。   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呢?是因为那天是校庆啊。走在路上到处都张贴着宣传校庆的海报以及拥挤着参加活动的年轻的脸庞。   我背着书包,穿过一拨又一拨的人群,图书馆此时也在举办活动,所以我不得不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看书。   当我走过校花园的石门时,额头突然被尖锐的东西戳了一下,抬头一看,他坐在石阶梯边突出的台子上,两条长腿就这么自然的垂着。他双手撑在台子上,低头看着我,表情淡淡的。   我瞪了一下他,才低头望向脚边的纸飞机,它静静的躺在地上,躺在榕树的阴影里,一阵风吹过,有几块黄色的光斑打在它身上,把上面的字迹照得模糊不清。   我将它捡起,随意的放入口袋。   他跳了下来,拍了拍掌心的尘土,转身朝前走去,不断有光点打在他白色的衬衫上,像挂了一身闪烁的星星。   他在一棵树下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朝我招了招手,我屁颠屁颠的跟过去,坐在他身旁。   他突然伸手打开我的书包,拿出一本书,翻开,放到脸上,然后将右手枕在脑后,一副准备睡觉的姿势。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我只能在一旁傻眼看着。   我也拿出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许久无话,我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想起来今晚是校庆的烟花会。他的脸被书完全遮盖,我无法分清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我试探性的叫了他一声:“喂!”   过了好一会儿,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在厚重的书本下才传来一声,“嗯?”带着浓重的鼻音。   “那个…今晚有烟花会,你…要留下来吗?”我可以清楚的听到我稍颤的尾音,紧紧的握住拳头,想抑制加快的心跳。   “好。”没有等太久,他轻轻的回了一个字,我的心脏在那一刻错了拍。   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四周被黑暗包裹,他的白衬衣也淹没在无边的黑暗当中。   我扶着栏杆,望着天上不断绽开的火花,听着耳畔的轰鸣声,冲着天空微笑,心里有一朵花与天空上演的那般,怒放。   我不太喜欢看烟花,因为烟花越热闹越显得寂寥,现在我才知道,不是烟花寂寥,是看烟花的人太过寂寞吧,在寂寞的人眼中,寂静与喧嚣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转头望着他,他白皙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明明灭灭,如同一个幻影,虚幻飘渺。   我的眼中突然涌出一股没由来的酸涩。   “那个…你离开时,可以跟我说再见吗?”我怕他听不见,大声朝他说。   他微微一愣,在五光十色的火光中,朝我点了点头,我莞尔一笑,抬头望着天空。   今日夜色真美。   万千火花在黑夜中迸放又迅速陨落,烟花是因为美丽而短暂,还是因为短暂而美丽呢?   烟花还没有开完,我知道他要走了。   他在我耳旁轻轻的说了句:“再见。”   我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微微说了声:“再见。”   虽然不喜离别,但再见还是得好好说,为了再见。   回到寝室,我拉起被子,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被黑暗笼罩,突然觉得,没有烟花的黑暗更加寂寥。   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衣服的口袋里有硬质的物体,掏出一看,才发现是那时捡起的纸飞机。   这人真是…明显过了玩纸飞机的年龄好嘛,将那纸飞机摊开展平,我傻眼了,这熟悉的材质与印刷,这不是顾城诗集里缺的其中一页吗?   与前一张一样,这张纸也是崭新的材质,上面是一首叫做《答案》的诗。诗的最后两行还被深蓝色的笔划了下划线——谁拾走影子/谁就拾走光芒。   我死盯着桌上的这张纸,原以为会像上一张那样突然出现一张肖像画,但等了许久也没有出现。   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那次可能真的是我的幻觉。   然而,在我刚刚说服好自己,纸上就开始出现变化。   在诗的右上角,开始一笔一划的出现三个字。   “是你吗?”   我狠狠的抓住桌沿,吃一堑长一智,我不能再栽下椅子了。我将下巴放在纸面上,眼睛锁定它,虽然心里还是一阵发虚,但我还是坚强的开始思考。   既然他这样说,应该是收到了我的回应。   从字迹来看,虽然有点凌乱,但还是苍劲有力,笔划的结构组合得十分巧妙完美,这字,连一向对书法自信的我都自叹不如。   想到这,我突然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完全离题了,离题了好嘛。   我郑重的拿起身旁的钢笔,既然这张纸是与对方交流的载体,那么,我就要问清楚。   我小心翼翼地在纸面上写上:   是我,你到底是谁?   我刚要写第二个问题,钢笔突然没水了,我连忙伸手甩了甩,而我面前的纸却在那一刹那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我手中的钢笔,“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太不要脸了,我还没有要发送啊!   服务态度太差了,这操作还不能投诉!   我默默的从地上捡起钢笔。   然后,把它能拆的身体部件都拆了。   如果说我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说再见,我绝对不会让他跟我说再见。      ☆、第 9 章我要走啦   最后一次见到他,依旧是一个午后,冬天已经来临,这段时间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一副要雨不雨的样子。   在没有碰到他的这段时间,我刻意的不带伞,我想,会不会有一天,他会像以前的雨天那样,突然撑着伞站在我的身后。   可是没有,我被淋了好几天。   不太确定有没有下雨时,还是会仰起脸,但头顶只有雨声,冰冷的雨声。   那天,我从图书馆出来,原本暗淡的天空突然放晴,已是傍晚十分,天空布满火红的晚霞。   我大步走下阶梯,在最后一个阶梯上突然滑了一下,我抓着扶手,心里的惴惴不安慢慢扩散开来。金黄色的光打在我的手背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我抬头望着头顶红得诡异的天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我猛得望向楼顶,不,不会的,怎么会呢?   我大步朝着图书馆的入口跑去,脑海中盘旋着那个可怕的念头。   我努力撑住身体,朝着图书馆的顶楼狂奔,这作老图书馆该死的没有电梯。   心中疯狂的念头开始发酵,长出更大一片的恐慌,眼中有泪水涌出,我顾不得擦眼泪,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书包朝着地面径直的掉落。   一口气爬上顶楼,我的双腿已经没有了支撑的力气,我咬着牙打开那扇透着红光的铁门。   我看到了初遇时脑海里出现那个忧伤的脸庞,他那样无助的望着我,面如死灰。下巴有晶莹的泪水滴下,他坐在的围墙上,原本的防护栏不知为何消失了,他像一片落在墙头上的枯叶,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落。   我想喊他,却发现,我从未问过他的名字。   我为什么,不问他的名字呢?   我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我怕我一用力,哪怕一点点的轻微的响声,他就坠落了。   可是,他还是跳下去了,我扑向他,仅仅抓住了他的手。   我想开口说话,哪怕是发出一点点声音,然而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悬在半空中,那双清亮的眸子被长长的睫毛覆盖,我的泪水滴在他的手上,他的身下,是灰色的坚硬冷酷的水泥地。地上没有一丝阳光。   我没能拉住他。   他直直的向下坠落,在快到达地面的那一刻,却突然消失不见。   我木然的望着空荡荡的水泥地,感觉全身的力气从骨头的每一个缝隙里流出。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流出,我没办法止住它。   我蜷缩起来,将脸深深的埋进身体里。   心像是被什么尖锐硬冰的东西刺中,疼得无法呼吸。   夕阳下的画面不断重复在脑海中,再也不见了吗?这次真的永别了吗?他终究…   “嘿,你哭起来真丑。”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分不清真假,我不敢抬起头,我怕我抬起头,就再也听不到了,就像我曾经以为,不问他的名字,我们就不算开始,我们就一直一直都还能再见一样,我害怕结束,所以我要避免开始。   “你再不抬起头,我就要走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在我耳畔晃了好一会儿,我缓缓抬起头。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全身湿漉漉的,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白衬衫紧紧的贴在他的皮肤上。   我猛得站起来,扑到他身上,狠狠的抓着他。像在溺水的人垂死之前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也伸出手紧紧的抱着我。   “对不起。”他将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轻轻的抚摸,我将手指深深的陷入他后颈的皮肤里,去感受这份虚幻的真实。   “对不起。”他的声音贴着我的耳朵穿进了我的脑海里。   “我…要走了。”   “下次再见。”   “可能要好久。”   “你…会等我吗?”   我松开他,望着他被余晖染红的双眸,眼泪擦过脸颊掉了下来。   “不会哦。”   “我不会等你哦。”   “所以…可以不走吗?”   他微怔,无奈的冲我一笑。   “我真的要走了哦,不跟我说再见吗?”   我低下头,用力咬紧嘴唇,如果这场离别注定要来,那请不要让我看到你离开的身影。   太阳在远处熄灭了所有的光芒,周遭的一切都泛着残酷的冷光。   我跪在满是青苔的地上,眼眶里不断流出的泪水终于和地上的那摊水交融在一起。      ☆、第 10 章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两年后。   今天是我毕业的日子,大学时光,是自打小时候入学时就开始憧憬的,因为那是成人的,自由的强大的时光,而真正经历过后,才发现,不过如此。   如果说有真正特别的话,就是那段如梦的时光吧。我是一个从不喜主动的人,对于周边的事物有着天然的隔阂,即使在这呆了几年,周围的人与物都是模糊的,他是我唯一一个主动走近,在记忆中保持长时间清晰的面容的人。   我一步步慢慢的跨上那熟悉阶梯。   在学校里度过四年,我想,以后我最怀念的就是这座老图书馆吧。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遇见他都是在这里发生的,对了,我还在这里弄丢了那本诗集。   他走后,我每天都会来图书馆的天台,可是,天台上的一切都让我陌生,虽然还是有那绿色的防护栏,趴在网栏上,可以往下看到清澈的湖水,而那天,晚霞密布的那天,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只有那个坐在墙上望着我,脸上有让人心碎眼泪的少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墙边上,蹲下来,用手轻轻抚摸那上面的线条。   这是一年前发现的,那天我正在读书室里自习,突然有几个女孩在我旁边咬耳朵,不时的还对我指指点点。   我感到奇怪,但又不确定她们讨论的对象是否是我,合起书,我准备离开,她们却朝我走来。   “那个…你好。”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走上前。   “天台上的,你是画的吗?”她的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眼神隐约带着些许的…崇拜。   “嗯?”我不明所以。   “就是天台上的那个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大。   “什么?”我一脸茫然。   “哎呀,带她去看看就好了嘛”她身后的女孩提醒她。   “是哦。”她一把拉起我朝天台走去。   好不容易爬上天台,她拉着我在一面防护墙面前停了下来。   “你看,这是不是你?”她朝墙面上指了指,我走近,仔细一看,身体像是被神力定住了一样。   墙面上是一幅肖像,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画上去的,虽然有些地方被冲刷掉了,但仔细一看就能清晰的看出轮廓,那样熟悉的脸庞和那张纸上的素描像一模一样。   “我们老师让我们打扫天台,我们就抹了一下墙面,然后,它就出现了。   “对啊,我到时都吓到了。”   “是你画的吗?画的好好哦!”   “什么时候画的?”身后的女孩子们一句跟着一句,而我已经没有心思回答。   我用手指描绘着上面的线条,泪水开始充满了眼眶。   “哎!旁边的诗也是你写的吧!字很好看哦!”我猛得一惊,连忙望旁边看去。   画的旁边果然有一排字,也许是笔触较轻,痕迹并不是很深,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我的爱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顾城   泪水喷薄而出,怎么会忘记呢?那些深刻而虚幻的情意,虽然经历风吹雨打,但不会被永远被埋没,就像眼前的这幅画一样,它是真正存在的吧,连时间都无法摧毁。   我一遍一遍地默读着墙上的诗,终于,在一个突然的瞬间,一张纯白光滑的书页出现在脑海里,那上面的内容,与这墙面上的并无二致。   我猛得站起身,疯狂的跑回宿舍。   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小时候携带的笔记本,从最底下抽出那张泛黄的纸,我的手有些颤抖,以至于纸张从我指间滑落,我连忙捡起。   将它平铺在桌面上,我的手不小心碰倒了笔筒,笔洒了一桌,我拿起一支笔,紧紧的握住。   我的手还是有些抖,眼眶里溢出的泪水打湿了纸张,我在上面像在雕刻般一笔一划的写,每一笔都犹如手握千钧般的沉重。   你在哪里?   刚写完,那张被我泪水浸湿的纸便化成了一缕青烟,随风飘散了。   我以为会想以前那样,还会有回信,我甚至为了捡一个掉落的纸飞机,毫不犹豫的淌进那凛冽的湖里。而事实证明,后来的纸飞机,都不是我的纸飞机了。   后来的我,遇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爱穿白衬衫的男孩,男孩有着与他十分相似的背影,以至于站在他身后我便止不住下落的泪水,我轻轻的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在脑海中预演了一下面对他的笑容,可是下一秒出现的却不是熟悉的眉眼。   男孩转头望着我愣了好一会儿,可能是看到我脸上的泪水,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我的心被失望包裹得密不透风,于是,在冬日寒冷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头发凌乱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以及站在一旁惊慌失措的男孩的场景。   男孩后来告诉我他叫小K,也是法学院的,而且和我同一届,我脸上诧异的表情让他有些不爽,我不太关注周围的人,甚至连班上的同学的名字都记不全,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好奇心不强的人,很多人与事,我都会天然的屏蔽,以至于经常记不起名字和脸,可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病,这样的状态,我的世界尤其清静,所以我可以专注于我喜爱的。   在实习期的时候,小K被抽中与我一组进行法庭辩论,后来交流慢慢多起来就熟络了不少。   我的话一向很少,一般都是他在说我在听,小K长得还不错,但眼睛不及他漂亮,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像是能把这世间所有的光都能吸取似的。   后来,小K告诉我,我蹲在他身边嚎啕大哭的那次真的吓到他了,我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小K问我哭的原因,我说我认错人了,小K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我,“认错人了就哭成那样,少骗人了。”我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见我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小K陷入了思考。   “那你原以为我是谁?”“我以前以为是我把你帅哭了呢!”“哎!我的帅那么有辨识度你怎么会认错?”我冷冷的给了他一记白眼,果然,自恋的人是没脑子的。   “所以他到底是谁?”小K收起戏谑的笑容,认真的问我。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不敢回想那张刻骨铭心的脸庞。   “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抬头望着远处的晚霞,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墨菲定理吗?”他摇头。   “就是你越想得到的东西,你越得不到。”我望着远处飘落的枫叶,喉咙中生出一丝丝苦涩。   “我小时候老是考第二名,中考时差零点五分上重点初中,考大学时差一分上一本,连一个演讲比赛都是差一分入围,我的这十多年,就像是被下了咒般,总是与成功擦肩而过,太多东西,我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可是…”我咽了咽涌上来的苦涩,“可是啊…我遇到了那么一个人…让我觉得,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为了让我遇到他,像是一个在迷宫里胡乱奔跑不断碰壁的球,终于找到了闪着亮光的出口。”   总有一个人,会惊艳你的时光,从此你生命里所有的悲伤都有了一个甜蜜的缘由,我曾努力奔跑,不管是摔了多少跤,都是为了遇到那个人。   可是,命运又是如此的残忍,   小K,以后,你可以不穿白衬衫吗?      ☆、第 11 章初见惊喜,再见欣喜   来到熟悉的读书室,我又不禁鼻酸,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我甚至还记得那天与他手指碰撞产生的触感以及那样冰凉的温度。   他总是那样神秘,从很远的地方来,每天穿着同样的白衬衫,有着苍白好看的脸庞,也从来不问我名字,会突然的出现,又会突然的消失,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回来,但是我知道,他没有死,报纸上的内容已经改变了,没有了那触目惊心的画面,剩下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报道,有一天,小A站在图书馆面前给我说,上次那小消息是谣传,这图书馆是出现过有人跳楼的事,不过被人救起来了,幸好没出人命,不过学校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修了这防护墙和湖。   我听完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生离总比死别要好,或许,世上是存在神的吧,那样温暖的少年,连神也不忍他离开呢!   但我不知,我是否有那个幸运与他再相见,毕竟,我是被墨菲定理眷顾的人。   这是我如此急切的愿望,急切到我以为我这一生也不会再遇见他。   既然认为这一切是神的决定,那么我决定抛开一切的科学规则定理,在心里虔诚的祈祷。   我站在书柜前,闭上眼,与神打了个赌。   闭上眼,我陷入了黑暗,伸起手,指尖敲动着划过一排书,像敲下一连串音符,手指在一本上上停下,我轻轻的拿下来。   当看到封面的那一刻,有眼泪和笑意一起出来,是两年前丢失的那本诗集。   翻开它的扉页,它的右下角出现了两个大字——顾城。   用蓝色的水笔写的,笔锋利落潇洒,与那墙面上的并无二致。   脚踝上突然传来一丝刺痛,低头一看,是一架纸飞机撞到了腿上。   弯下腰捡起,打开,上面被水晕染的黑色水笔写的四个字出现在眼前,摸上去还有温润的触感,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但我认定这是我一年前写的——你在哪里?   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我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在抬起头的同时擦干泪水。   我看到了那张让我魂牵梦绕的脸庞,我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轮廓,黑色的刘海,利落的眉线,清亮的双眸里闪着点点泪光,薄薄的嘴唇咧成好看的微笑的弧度。   这样的脸庞熟悉又陌生,它不再透着苍白的青涩,时光把它磨出了棱角。   干净的白衬衫换成了一身笔挺的蓝色西服,可是,已经不要紧了。   他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就十分美好。   他这样冲着我微笑就十分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写完,是个短篇,接下来是顾城的番外。 全文向顾城致敬。   ☆、番外:顾城   他叫顾城,名字是母亲给他取的,母亲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位跟他同名同姓的人,他是一位诗人,特别了不起的诗人。   他五岁的时候,被一个穿着讲究的人带进了一幢豪华的大宅里,里面的人戴着华丽的首饰,身着鲜艳的衣服,脸上是如冰棱般冷漠的表情。   大宅里面有一个疯女人,她有很长很长的头发,肿胀灰暗的双眼,像一具死尸。   她让他喊她妈妈,他不喊,他知道自己妈妈长什么样,他的反抗惹怒了疯女人,疯女人在他细小白皙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瞬间疼得哭出来,胳膊上的青紫几个月才好。   他与母亲半年见一次,母亲每次见到他都哭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懂母亲为什么抛弃他,让他呆在那阴森森的大牢房里,面对着他的质问,母亲一直没有解释。   直到有一天,他被疯女人虐待进医院,母亲在三天后,冲进了病房。他转过头,不想见到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   母亲在那天告诉他想知道的一切,原因既简单又狗血,闺蜜同时爱上一个人的情节,在电视剧里时常发生,听着母亲说着编剧们用烂了的梗,他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愤怒,母亲和疯女人同时爱上一个男人,男人原是爱疯女人的,不想见过母亲后便一见钟情,从此非母亲不娶,而后,男人意外而死,却留下还在疯女人肚子里的遗腹子,疯女人在男人死去的时候就有精神失常的迹象,经常从家里跑出来找死去的男人,有一次她跑到母亲单位,吵闹着要那男人回来,母亲无奈,只好将她带回家,不料在途中她羊水破了,正值生产,母亲只好将她带到医院,生产有惊无险,疯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婴,疯女人非常高兴,意识也变得清明了一些,她央求母亲,不要把她生育的情况告知她的家人,因为她曾偷听到,她的家人打算在她生产后将这孩子带走,另找人抚养,母亲答应了她,并在下班期间,时常照料着她们母子。母亲原以为,在这场感情里,她是对不住疯女人的,所以基于愧疚,她对她们母子的照料十分上心,然而,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母亲在一次帮忙将孩子送往医院检查的途中,因为忙着赶时间上班而未换掉的高跟鞋被一个绳子绊住,才刚出生三个月的孩子,就这样被摔死了。   母亲说这一段时,将布满皱纹的脸深深的埋进苍老的手中,随即从胸腔中发出一阵长长的哀鸣。   疯女人后来彻底的疯了,母亲害怕,怕她寻仇,逃到了A市,在A市战战兢兢的生活,后来遇到了顾城的爸爸,就这样过了几年,不料,顾城的父亲因为贪污逃亡海外,母亲靠着微薄的薪水拉扯顾城长大,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倒也算安稳。   但疯女人还是找了过来,说要收养顾城,母亲万般不愿,疯女人的家人威胁她,如果不交出孩子,他们便将起诉她故意杀人,虽然当初那孩子的死亡并非自己故意,但那女人家势力极大,母亲自知无力与之抗衡,家中已无愿意照顾顾城的人,如果她要是进了监狱,顾城…望着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母亲犹豫了许久,在疯女人好好对待顾城的多次承诺之下,她把他送进了那华丽的牢笼里。   疯女人不久就把他带离他的出身地,他与母亲开始了长达十三年的分别。   他到现在对于在牢笼里的日子的记忆已经有些迷糊,只记得昏暗幽闭的房间,潮湿的腐朽的味道,以及女人狰狞扭曲的脸,女人有些时候会对他很好,好到他以为她是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可是当他从她口中听到那个陌生的名字时,他便明白一切,她叫他“小安”,起初他有些困惑,后来他从房间里看到一块精致的墓牌,上面有个没有姓的名——小安。他不知道这个小安是谁,但绝对不是自己。他叫顾城,母亲取的,一位诗人的名字。   她从不叫他名字,所以当她叫他“小安”时,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了某个人的替代品。她不叫他小安时,会抽打他,拿着一条食指那么粗的藤绳子,有时候抽得狠了,他会直接失去意识,醒来后就是医院,疯女人的家人派了人来监护她,两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保姆,在他被抽打的时候站在旁边,负责把失去意识的他送进医院。   他开始它惯这样的生活,开始木然的接受,他想过逃跑,但他不知道该逃亡何方,当家已经失去了他的机能,与社会又有和区别,所以逃去任何地方都没有了意义。   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久到那疯女人变成了老女人,那张狰狞的脸开始变得沧桑与悲戚。他已经十六岁了,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但是站在她面前,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战栗。他怕她,打心眼里怕她。   他记得那是一个黄昏,他照常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小巷里,小巷的行人不多,整条街安安静静的。   车身突然摇晃了一下,像是车轮压到了什么东西身上,他刚要转头看,却忽然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小黄!”“小黄,你怎么了?”一个女孩跪在他刚刚经过的石板路上,对着地上的一小坨不明物体,哭得十分伤情。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呆愣的望着她,她哭了一会儿才爬起来,脸上都是泪水,惨兮兮的额前的绒毛贴在脑门上,鼻子通红。   “你这个凶手,你杀了他!”她恶狠狠的望着他,眼里还有一泡愤恨的泪水。顾城心里一惊,杀人?他转头茫然的望着自己破旧的自行车,怎么看,都不像是可以杀人的凶器啊。   腿上突然一紧,那女孩飞奔过来抱住了自己的一只脚,“小黄死了,哇~你赔我小黄。”女孩紧紧的抱住顾城的左脚,还不忘在他裤腿上把脸上的鼻涕擦了擦。   他拖着左脚上的人,走到“案发现场”发现一只巴掌大的小黄鸭孤零零的躺在石板上,死相相当凄惨,黄白色的绒毛上还有疑似自己自行车的轮印。   他有些无措的望着脚边的女孩,女孩此时刚好擦干净鼻涕,黑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你赔我,你不赔我我就不放开!”   “我身上现在还没钱,过两天…”他还没说完,就被她高分贝的声音打断:“骗人!我要搜口袋。”她说着就往他身上扑,他只好一只手撑着她硬冲过来的小脑袋,一只手翻开空空的口袋给她看。她满脸失望,小嘴微撅,鼓起腮帮子像只要爆炸的小河豚。   突然,她又发现了下一个目标,指着他车篮里黑色的书包,抬起头,对他不客气的说:“打开。”他苦笑着打开书包,她踮起脚扒拉着里面的东西,没找到钱,她开始有些暴走的迹象,在书包里随便抽了一本书,翻开,当着他的面,胡乱的撕了几页来表达她的不满。顾城只能既好笑又无奈的望着她。   他书包里只有几本书,连一丝一毫的杂物都没有,她转头望了一下被车轮压得有些扁的小黄,从他书包里抽出一张她刚刚撕下的书页,走到小黄的尸体旁,小心翼翼的将它移到书页上,温柔的捧起它。   “带我去那个大榕树下,我要厚葬它。”顾城望着这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孩,不由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早熟,连厚葬这样的词都懂。毕竟这场事故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顾城也不好拒绝,只好带她去榕树下,按照她的要求,他们在榕树下厚葬了小黄,还给他立了一块无字的墓牌,小女孩跪在那个隆起的小土堆旁,大颗大颗的眼泪又开始掉下来,顾城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只好默默的坐在她身旁等她哭完,想着待会带她回家后这买小黄鸭的钱什么时候给她。   女孩哭累了,转头看他的反应,没想到如此凄惨的场景他竟然丝毫没有动容,太没有人性了,“喂!你难道一点悔恨的态度也没有吗?”面对着她的义正言辞的斥责,他不知为何觉得面前这个“情深意重”的女孩有些可爱,见他丝毫没有认错的表情,她更加气愤了,“你有过小黄鸭吗?”他摇了摇头,“那…你有过宠物吗?”他还是摇了摇头。   “那你有什么?”她试图找到一个他有过又失去的东西来表达她此刻的感情,好让他与她感同身受一些以感染一下他冰冷的内心。   “没有,我什么也没有。”他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   “没有,连妈妈也没有吗?”她有些较劲,就不信他什么也没有。   他猛的抬起头,妈妈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他怔忪了几秒,随即微声道:“没有。”   女孩无话可说了,在小土堆上又加了一些泥土。   “小黄在遇到之前也没有,我观察了它好久,小黄每天都是自己去找吃的,自己睡觉,自己跟自己玩,小黄也过得很开心,当然,小黄在遇到我只后更开心了,我还想着给它再买一个小伙伴,这样它可能会更加开心。”小女孩喃喃道,像是在反驳他,又像是自语。   他微怔,细想这十多年的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自己,似乎一直在可怜着自己,从未好好的想过,自己可以过怎样的生活,她说,就算一无所有,也能过得很好,是吗?   他知道答案要在未来找,第一次,他在心底默默的燃气一点光。   他送她回家后约定第二天在这榕树下把买小黄鸭的钱交给她。小女孩拽着手中染着几滴小黄的血液的书页,望着他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第二天见到她时,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脸上白白净净的丝毫没有上次小脏猫的影子。她拿着他给的钱,跑到小卖部买了三个双味棒棒糖,“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决定不买小黄鸭了,我是一个专一的人。”顾城望着她认真的小表情,想笑又怕她又像昨天那样斥责他,只好默默的望着她,她将其中一个棒棒糖插在小黄的墓前,“我最喜欢吃的就是双味了,你是一只好鸭,你值得吃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虽然你死了…”   眼看她眼里又要涌出伤感的泪水,顾城不由自主的抬起手在她蓬松的头上温柔的摸了摸,以示安慰。   比起昨天的无动于衷,现在终于有些反应,小女孩很欣慰,分了一支手里草莓牛奶味的双味给他。   后来,他没再见过她,不,准确的来说,他没有再见过六岁的她。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穿越了。   十六岁的他遇见了十八岁的她,十八岁的她少了几分古灵精怪,多了几分沉稳清淡。初次遇见,他没有认出她,图书馆初遇,来去匆匆,只是她望向她的眼神他始终忘不了。   有时他一个人坐在校园的某个角落,身体就会不由自主的穿过某个扭曲的维面,将眼睛睁开,就能看到她。   他数过,在穿越过去的五秒之内,她就会出现。   穿越的时间与地点都是随机的,在她的世界里呆的时间的长短,也是随机的,每次要消失时,他的双手就会开始变得透明,所以每次离别之时,他都要迅速的从她身边消失,幸好每次她都神经大条,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又或许,她注意到了,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是他们的默契。   起初他并未发现自己是穿越而来,穿越过来的校园的景色虽然有些变化,但变化不大,但是,学生们的穿着打扮,以及手上拿着的东西,都不是他那个年代有的物什。   他从一个学院的显示屏里看到,他现在所在的,是2016年,离他那个年代整整隔了十二年的光景。   这十二年里,这座校园已经从高中变为大学,那低矮瘦小的银杏也成长得高壮挺拔。他这个时光来客,穿着旧时高中的校服,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还有她,一样格格不入的她,一样格格不入的又活得自在的她,让他感到,这一切不管是谁的安排,还不错。   长大后的她有些瘦小,长相普通,但眼睛透着灵气,虽然性子收敛了不少,但相处过后还是发现那调皮劲还在。   她有时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但从不追根究底,她似乎忘记了,他们曾经相遇过,她会问他从哪里来,即使得不到明确的答案也不会死揪着不放,他们之间好像有某种默契,有种自然而然的信任,就像一对相处多年的老友,话不多,但在对方的身边就莫名的安心。   他记得给她带双味的那天晚上,他期待着她记起小时候的那个相遇,但她似乎没有记忆了,但在拿到双味的那一刻,她笑得十分开心,她与他说过,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双味。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顾城的番外,倒数第三章,刚刚写完,所以更新晚了一点   ☆、番外:顾城   那晚,他去了那家老店,这家店,是除老图书馆外,与他生活的世界唯一相延续的地方了,店子里的陈设与十二年前少有不同,一度让他有一种穿越回去的感觉,但少许他从未见过的的机器设备让他意识到他还在她的世界里。   老板的头发变得发白,脸上皱纹纵横,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他还是认出了他,却没有说什么,依旧亲切的问:“老样子?”   这世上依旧有些东西,如老板的酸辣粉的味道那样,是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改变的。   他没想过还可以再见到母亲,那时他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穿梭在一条小巷里,这是去学校唯一的近道,在这边已经住了将近快五年,但每天遇到的脸庞都是陌生的,倒不是因为这边人流大,而是他从未记过他们的脸,对于他来说,他们不过是移动的景物。   所以当他在这里听到他的名字时,他有些恍惚,他甚至忘记了回头,直到第二次传来那声嘶力竭的声音。母亲站在不远处,昏暗的晨光打在她半边的脸上,他停在那里,望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十六岁的他,在他的世界里,遇到了十一年未见的母亲。   母亲告诉了他所有的一切,她说,这十一年来,她一直在找他,她原以为她可以看着他在那女人身边长大,没想到她却带着他不辞而别,这些年,她辗转各个城市,换了许多工作,终于,在她以为再也找不到他的时候,让她遇到了他。   母亲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母亲布满茧子的手心里,从胸腔里发出悲戚的哭声,他很想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但是望着母亲那愧疚的脸庞,他说,我过得很好。说这句话时,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女孩的露出虎牙的笑脸。   他有在他的世界里去找她,那个还是小女孩的她,他想告诉她,她长大时候的样子,不管她相不相信,但是,她的家里已经是人去楼空,邻居告诉他,她家很快就搬走了,他再也没能见到年少时的她。   后来,他与母亲时常见面,但一直瞒着疯女人,他们知道,让疯女人知道后,按她的性格,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即便是偷偷见面,他们也是快乐与满足的,这段日子,是他过得最正常也最幸福的时光,这样的美好,甚至让他感到有些虚幻。唯一不足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能再次穿越,没能再次见到她,没能与她分享,他的快乐。   可是,快乐就像那天的烟花一样,美丽又短暂,这段有母亲陪伴的日子,只持续了两年,那天,他跪在母亲身旁,抱起母亲的尸体,哭得像一个被上帝抛弃的孩子,他的母亲,在经历十多年的漂泊与劳累之后,在一个布满赤霞的傍晚,由于脑溢血,死在了昏暗的散发着恶臭的贫民房里。   他再一次一无所有,一个作家曾说过,夺走一个人的东西比他不曾拥有更加残忍。   他的身体像是被人掏了一个无底洞出来,他想走进这个洞中,不出来,再也不出来。   于是他走上了图书馆的天台,天上的晚霞依旧红得妖治诡艳,泪水被冰冷的风吹干后又继续掉落,他坐在栏杆上,望着底下干干净净的水泥地,眼前有枯黄的落叶飘下,落叶要等很久才会死亡,但他的生命的消失,只要仅仅的一瞬。   他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她,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望着他,眼里溢出了满满的恐慌。   他跳了下去,她试图抓住他,但却抓空,他望着她纯黑色的双眸,那双清澈的眸子底下,无边无际的忧伤,在那一刻,他后悔了,他深刻的意识到,在这世上,还有人,会因为他的存在而落下泪水,会因为他而忧伤。   他开始不舍。   对这个世界,他还有一丝眷恋,他还想活着。   可是他没有返回键可按。   他也没想到,时光在那一刻再次发生扭转,他坠落到十二年后的那个大湖里。   他从浅湖里爬出来,飞奔到天台,她蜷缩在角落,低着头,他如释重负,幸好,她还在,幸好,她一直都在。   天台相别,他在冥冥之中,知道他们,不会再以穿越的方式相见,两个世界,不会再出现重叠。   但是没有关系,他相信,他会再次找到她。   如果不会发生那件事,他想,他们的重逢,会比现在要早得多。   大火发生时,他还在回去的路上,在靠近那幢别墅的不到一百米的小巷里,他就闻到了刺鼻的烟火味。   等他到达别墅前的院子时,黑色的浓烟不断的从窗户里冒出来,他望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傻眼,但很快,他跳进别墅前的喷泉池里,将全身浇透,然后毫不犹豫的冲进别墅,他记得今天只有一个保姆在服侍她,如果,如果这次成功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他拿出书包里的口罩,沾了水,戴着冲了进去。很快,他在三楼的阁房里找到了倒在火光中的疯女人。   他冲进去抱起女人就往外跑,在跑到第二层的阶梯时,火势已经很大了,周遭的火舌随时都可以舔上他的皮肤,他只能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好不容易到了底层,怀里的女人有了清醒的迹象,她睁开了她混沌的双眼,在望见他的那一刻,她露出了疯狂恐怖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他再熟悉不过,每次他被她殴打时,她的脸上永远挂着这样的笑容。   她狠狠的抓着他,尖锐的手指甲深深的陷进他的皮肉之中。   “一起死吧…孩子哈哈,一起死,跟我去见他哈哈哈。”她完全失去了理智,猩红的双眼像染了血。   头顶不断有带着火团掉落的重物,他只能拖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出口走去。   终于,在快要走到门口时,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她推了出去,然而,在他快要跨出死门的那一刻,一根被火焰蚕食的巨木向他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虐,写的时候心有点疼,还好是短篇。   ☆、最终章   他醒来时,从床窗户里透出的强光有些灼眼。他似乎,睡了很久。   后来,护士告诉他,他整整睡了五年,那场大火,让他险些丧命。   那场火势最终被压住了,除了他与那疯女人,无人受伤。清醒后,疯女人的家人来看望他,并承认,这场火,原是疯女人放的,她以为当时他在家,她的本意,就是带上他一起死。   听到这里,他的心里没有丝毫波澜,他一向不惮于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她,这样的原因,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幸好,这一切都结束了,在决定救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无论自己是否能从那里出来,一切都结束了。他母亲与那女人,他与那女人,从此,两不相欠。   清醒后,他在医院呆了两个多月来进行康复练习,这两个月以来,脑海中的潜意识里似乎一直在提醒他,似乎,他好像忘了一个人,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可是,他用尽力气去回忆,脑海中浮现的永远是一张模糊的脸庞。   从医院出来,到后来一人独自打拼,艰难时,脑海中总是浮现那张模糊的脸庞,每次他想拨开眼前的迷雾时,它又会消失不见。即使后来努力后小有成就,当夜晚儿时的梦魇萦绕时,也是这张模糊的脸庞给了他沉睡的安心。   直到,他偶然清理旧物时,翻出书包里那本破烂的诗集,里面夹着两张被撕下来的诗页。他记得母亲给他取名叫顾城,就是因为这本诗集的作者——顾城,而当初他买这本诗集,仅仅是因为作者与他同名。   第一张,是《一代人》,他修长的手指夹着泛黄的书页,默默的诵读书页上短行小诗,却在刹那间,脑海中的那张模糊的脸庞突然清晰了起来,他连忙拿起书桌上的铅笔,在诗页上绘出一个小像,短发,黑眸,笑的时候,会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是谁呢?   小像刚画完,眼前的书页便化成一道青烟散尽。   为什么?   没等他反应过来,书桌上再次出现那张诗页,纸页却像被置换了似的,焕然一新,只有上面的小像证实这正是他刚刚画的那张。   纸上出现了三个娟秀的钢笔字:你是谁?   他握着书页的手有些颤抖,等到他意识到要回复时已经是几分钟后的事了。   他隐约觉得,写下这三个字的人,与他脑海中的女孩,一定有关。   他拿起笔,想在那书页上写下回复,但无论他怎么写,写多少字,写多少次,那书页一直好好的躺在书桌上,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刚刚那场景,只是虚幻,那这凭空出现的字是什么?   他不解,余光望见诗集里另一张被撕下来的书页。   那就…再试试吧。   拿起另一张书页,他郑重的写下他的疑惑:是你吗?   果然,在写完问号的那一刻,书页化作一阵青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过须臾间,书页再次出现,他连忙低头翻开,书页上多出四个字:你到底是谁?   霎时,脑中出现一阵一阵如电影播放的场景,熟悉的景物,某时指尖的触碰,某次擦肩而过,那场绚丽的烟花,烟花下的人,那声再见…所有的种种,都涌现在脑海里。   心里砰砰跳动的声音盖过了脑海中所有的回音,他拿起这本诗集,回卧室换衣服,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别的,生平第一次穿反了裤子,利索的换好,他迫不及待的出门,在网上定了一张火车票,他记得那个地方坐火车是最快的,他知道他的目的地——她在的地方。   坐在火车上,窗外是不断往后倒去的柏树,他拿着诗集的手指紧张的握着,指尖发白。   他心情复杂,有悔恨,悔恨自己现在才记起,但更多的是期待,终于,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她,幸好,幸好能再见到她。   快要到站时,他随意的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诗集,不曾想,第三张书页却忽的出现在眼前,书页上是熟悉的钢笔字——你在哪里?   黑色的字迹被旁边的水渍渲染,但依旧能清晰的看出内容。   他来不及回信,因为人流已经开始涌出火车,但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要去见她,亲口告诉她。   花了些许时间挤出火车,他松了口气,低头查看诗集却发现那张刚出现的书页不见了,低头寻找,却发现不远处一个小孩捡起,没等他出声小孩便迅速的将它折成一架纸飞机,一个漂亮的起飞动作,书页便化作飞机飘在了空中,他只好狼狈的追着纸飞机跑。   这纸飞机却像是装了马达似的,飞了许久,没见掉下来的迹象,还越飞越高,他一路跟跑,没能跑赢它,还眼睁睁的看着它飞快要进一幢建筑物的窗户里。   他记得那是高中的老图书馆,他与长大后的她初遇的地方。   他不敢停留,迈开腿一步并作两步爬上读书室。   终于,在她低头将脚边的纸飞机捡起的那一刻,他望见了她,像隔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们终于再见,在她打开纸飞机,看见自己写的那行字的那一刻,他们两个,都红了眼眶。   当她抬头望见他的那一刻,眼中都是明媚的晴空,他没有发现,那本本该在他手中的诗集,此时正被她抱在怀里。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 五月天   作词:阿信   作曲:阿信   编曲:五月天&陶山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不存在这首歌曲   每秒都活着 每秒都死去   每秒都问着自己   谁不曾找寻谁不曾怀疑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从此后从人生重新定义   从我故事里苏醒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你又会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人间又如何运行   晒伤的脱皮意外的雪景   与你相依的四季   苍狗又白云身旁有了你   匆匆轮回又有何惧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每一分每一秒每个表情   故事都充满惊奇   偶然与巧合舞动了蝶翼   谁的心头风起   前仆而后继万千人追寻   荒漠唯一菩提   是擦身相遇或擦肩而去   命运犹如险棋   无数时间线无尽可能性   终于交织向你   那一天那一刻那个场景   你出现在我生命   未知的未来里未定机率   然而此刻拥有你   某一天某一刻某次呼吸   我们终将再分离   而我的自传里曾经有你   没有遗憾的诗句   诗句里充满感激   如果我们不曾相遇   我会是在哪里   如果我们从不曾相识   不存在这首歌曲   -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章,全文完,我自认为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文笔拙劣,不过唯一欣慰的是我写完了,从长大后的初遇到最后的再遇,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三四年的时光,而对于顾城来说,却是十多年,曾经苍白清隽的少年已经成为沉稳儒雅的青年,错位的时光,让他们遇见,一切,都是最好的决定,这是一首与你有关的诗。 小说书本网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有。